昨日開戰,大梁軍佔下大渝軍的關口,使大渝軍退守梅嶺。
藺晨和蒙摯站在北境地形圖前,推沿兵力佈屬的方式,梅長蘇笑著看兩人的攻防,而飛流在一旁玩他的木偶。
「蒙主帥,出兵遠征,你還當是調你京城的禁軍哪?」藺晨對蒙摯的佈屬搖了搖頭。
「就說我不是統帥的料嘛!但是,真的有這麼差勁?」蒙摯顯得很沮喪。
「蒙大哥,藺晨是故意嫌你呢!」梅長蘇靠在椅背上,笑著對蒙摯說。
「我故意嫌?那你來評評看吧!」藺晨睜大了眼看向梅長蘇。
「以千夫長的程度來說,很不錯了!」
「小殊,你這話可比藺公子狠多了啊!」蒙摯又再次受到打擊,眉毛都垂成八字了,看上去相當可憐,完全沒有禁軍大統領的氣勢。
「蒙大哥,行軍打仗講的是經驗,以第一次統帥來說,你已經分析得不錯了。這次多學學,即使以後…」
「小殊!」蒙摯不想聽梅長蘇接下來要說的話,立刻打斷。
「你就少操些心吧!」雖然知道梅長蘇總是聽不進去,但藺晨還忍不住念他。
「好,不說了。」梅長蘇苦笑,點點頭。
「小殊,我們現在讓大渝退守梅嶺,又不進攻,等什麼呢?」蒙摯問。
「等我的貴客找過來囉!」梅長蘇對蒙摯一笑,又看了藺晨一眼。
藺晨想梅長蘇是認同了謀士的行事方式,笑了笑,點點頭。
「貴客?」蒙摯不解的發出了疑問。
「嗯!」梅長蘇點了個頭「飛流!」
「!」正在玩玩具的飛流抬起頭來。
「幫蘇哥哥看著,外邊有人闖進營裡的話,不論什麼時間,把他帶進來。」
「好!」飛流大大的點了頭。
* * * * *
靜悄悄的夜裡,大梁軍營裡除了巡視兵外,所有人都就寢了,但梅長蘇在帳裡還點著蠟蠋練字,從外面看過去,就只有這一個帳蓬是亮的,特別顯目。
飛流陪著他的蘇哥哥,沒去睡,只是坐在他身邊打盹,突然,一個黑影從窗外晃過去,梅長蘇看見了,警戒了起來,飛流這時也睜開了眼睛立刻集中起精神。
「去吧!」梅長蘇一說完,飛流就衝了出去。
飛流出去後,隨即傳來一陣拳腳的聲音,不一回兒,飛流就把人押進來了。
「進去!」飛流推了一下,把人推到梅長蘇面前。
被押進來的人,抖了抖身子,瞪了飛流一眼,又轉過來看梅長蘇,眼神裡充滿戒備和疑惑。
「單將軍,恭候大駕。」梅長蘇行了個禮。
「你…早就知道我會來?」
這個到大梁軍營探虛實的,是大渝主帥薪鷹的副將單凡羽,十三年前的北境之戰,他是和林殊正面對戰過的武將,所以當赤羽營的大旗一出,想確認林殊是不是真的活著的單凡羽,就自請到大梁營中探查。
梅長蘇一開始就知道大渝軍隊裡有單凡羽,也相信他一定會親自過來確認。原本梅長蘇就要用赤炎軍獨有的火攻之術,引得單凡羽來探,但光是這樣,可能有些變數,因為如果只是要確定大渝軍裡是不是有赤炎軍的人,被派來的,不一定是單凡羽,而蒙摯訂製的赤羽營大旗,讓單凡羽將懷疑的目標直接指向林殊,更能切確的引來單凡羽本人。
「沒錯,我知道你會來。」梅長蘇掛著微笑說道。
「你是誰,林殊呢?」單凡羽皺著眉頭充滿疑惑的問。
「在下蘇哲。相信有些流言,單將軍也聽過吧?」
「?」
「像是…大梁的無寵皇子,一步步扳倒廢太子和如日中天的七珠親王,坐上太子之位的故事。」梅長蘇說完,眼睛直盯著單凡羽,露出一抹笑「還有,蘇某就是林殊之事。」
「你是嗎?」單凡羽雖這麼問,但其實在眼前的這個人,一付文弱書生的樣子,不僅長相,甚至氣質,都沒有半分像他十三年前見過的林殊。
「單將軍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?」連和林殊最親近的蕭景琰都認不出梅長蘇就是林殊,更不用說只是戰場交鋒,連談話都沒有的對手了。梅長蘇很清楚,只要這麼說,就不必再解釋什麼。
「那…為什麼…」突然接收到這些訊息,單凡羽覺得有些混亂。赤炎軍因為大梁內戰,已經全軍覆沒。如果蘇哲不是林殊,那赤炎軍的火攻之術又是誰使出來的?
「單將軍,想不通沒有關係,這對眼下的戰事一點也不重要。」
「不重要?」
「貴國不過是想平安的撤離,而我方想要的是邊境的和平,說起來,我們應該算是同一陣線吧!」
「你竟然對一個敵方來探查的人說,我們是同一陣線?」單凡羽完全摸不清楚眼前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。
「知道你會來,還特地等著見你,單將軍不會認為我只是想跟你討論林殊是不是活著吧?」
「你到底想說什麼?」
「貴國真正的統帥是薪鷹將軍吧!」
「!!」被梅長蘇這麼一問,單凡羽毫無掩飾,露出了驚訝的表情,隨即又發現不妥,卻也無法再辯解「你…」
不等單凡羽回應,梅長蘇立刻拱手一拜「希望你能安排我和薪鷹將軍單獨見面。」
* * * * *
在單凡羽夜探大梁軍營的隔天,大渝送來消息,主帥薪鷹同意了和梅長蘇見面。
梅長蘇坐在帳中,看著霓凰送來的信,心一陣暖又一陣痛,屢屢想提筆回信,但想說的話,卻無法凝成句子,一個字也寫不下去。
知道眼下是回不了信了,梅長蘇把信塞回信封,藺晨這時候走進來,霓凰的信還來不及收起來,於是梅長蘇將信翻過背面,不動聲色的插到桌上的書裡,又拿起一卷書,準備抄錄。
藺晨一進門就往書案前一坐,發現梅長蘇神色有異,立刻伸出手「給我診診。」
「幹嘛呢?」
「聽話!」藺晨直接拉了梅長蘇的手診起來,然後眉頭一皺「憂思鬱結,早叫你少操些心了!」放下梅長蘇的手,藺晨把被藏起來的霓凰來信,抽了出來,看一眼就嘆了口氣「冰緒丹是能激發體力,但對勞心傷神的損耗,沒有任何效果。像你這樣胡來的病人,冰緒丹的效果都得打折了。」
「我現在也就只剩這件事操心了,你就幫幫我吧!」
「幫你?很簡單哪!你就放下這些國事,私奔去。」
「來得及嗎?」梅長蘇淡淡的說。
「辦得到嗎?」藺晨提高聲調反問。
冰緒丹一服,就沒有回頭路,梅長蘇是故意問的,而藺晨知道,即使一切可以重來,他的選擇也不會變。
梅長蘇露出一抹苦笑,沒有回答。
「我是大夫,只知道對症下藥,像你自個兒往火裡走,叫我怎麼幫啊?」藺晨把霓凰的信往梅長蘇面前一遞,語重心長的說「好自為之吧!」
梅長蘇把信接過來,好好的收著。
「戰事你不操心了嗎?說說吧!你是怎麼讓薪鷹答應跟你見面的?」
「能見到薪鷹,戰事就不需要操心了。這可得謝謝琅琊閣,將『麒麟才子,得之可得天下』宣傳得各國皆知。」為引單凡羽來探,梅長蘇還特地把林殊身份之疑透露給大渝的探子,否則以大梁完全封鎖住這條消息的狀況,敵國是不可能知道的。
「怎麼,這薪鷹也和皇位有關係?」
「他是大渝的秘密皇子。」
「你怎麼知道的?」
「一開始只是猜測,是向單凡宇套出來才確定的。十三年前,薪鷹只是一營的將領,也參與了與我軍的對戰,但卻在梅嶺之役開打前,先行離開了戰場。後來我派人探查,才知道他是被大渝帝招回的。當時雙方情勢膠著,即使大渝能取勝,也必定如我軍一般,死傷慘重。所以我推測這個薪鷹一定是對大渝帝很重要,甚至重要到要從戰場上招回,最有可能的,就是他是個皇子。」
「你光憑戰場招回,就判斷他是皇子?」
「是用情報判斷的。大渝以軍武立國,朝政幾乎把持在武官手中,大渝帝如同虛設,十三年前大渝帝剛即位,根基不穩只能聽從權臣,大渝帝的皇后的是武官的女兒,多年來無所出,大渝帝的子嗣只有兩個公主,並無皇子。大渝帝想將軍權收回,進而取回政權,便在十三年前戰敗後,將皇屬大軍交給薪鷹。若是此仗告捷,大渝帝掌握實權的機會就來了。」
「而薪鷹如果是皇子,只要能還他皇家身份,大渝帝就能擺脫權臣的操控了?」
「是的,我刻意試探單凡羽,結果如我所料。」
「所以你要幫他獻策作為交換?」
梅長蘇點點頭「讓薪鷹皇子的身份被承認,還奪得政權,而我方只要求和平,互不侵犯,這對薪鷹來說是很划算的。」
「你不怕大渝過河拆橋?」
「就我所知,大渝帝和薪鷹都不是好戰者,而我要給的也不是個一年半載就能達成的計畫,即使事後他們生出狼子野心,這些時間也夠我們練出精兵加以抵抗了。」
「還是一如往常,想得真遠哪!」
「你還不了解我啊?」梅長蘇喝了一口茶,瞥了藺晨一眼,暗暗的笑了,這個好朋友,從來就拿他沒辦法的。
「事必躬親的結局,只有鞠躬盡瘁,死而後已,你還真想當諸葛亮啊!」藺晨給了梅長蘇一個不耐煩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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