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蘇哥哥,救我!」飛流衝進梅長蘇的帳中,一個影就閃到了梅長蘇身後,梅長蘇正在案前寫字,抬起頭還未看飛流,就看到第二個進帳的人。
「飛流不乖,藺晨哥哥看你從來不穿鎧甲,怕你出戰危險要幫你避險。瞧,畫這個樣子,還有誰敢靠近你?」
梅長蘇看藺晨手上還拿著筆,想必是在飛流臉上大作文章了,就把身後的小護衛拉過來,仔細看看,飛流竟被畫成了一隻小老虎。
這一看,差點笑了出來,但顧著飛流的面子,只能認住,睜圓的眼睛充滿笑意,卻因為不能放聲,憋得難受。
「怎麼樣,我這描畫的功夫還不錯吧!」弄得飛流委屈,藺晨還自鳴得意。
「好,飛流乖。」梅長蘇拿起身邊的面巾,沾了些水幫飛流擦臉「藺晨哥哥欺負你,我替你教訓他。」簡單的抹了一下,飛流的俊臉又露了出來,已不是原來的滑稽的模樣「好啦,沒事啦!」梅長蘇拿了鏡子過來,讓飛流照了一下,把面巾遞給他「回去洗洗吧!」
飛流要走出帳前,還特別躲了一下藺晨,就快步跳出去了。
「飛流,你不喜歡老虎,下次我再幫你畫個別的呀!」見飛流出去,藺晨故意出聲嚇他。
「好了,藺晨,你倒是有精神可以鬧飛流了。」
「你精神好,沒有我這江湖郎中操心的份,我當然得自個兒找樂子了。」
「想找樂子是嗎?找大渝軍去,少在這裡拿飛流尋開心。」
「那大渝堅守不出,等著我們先出手,背後不知道有什麼埋伏,你想讓我去做什麼?」兩軍紮營對峙已經二天,大渝軍動也不動,梅長蘇這時說要出手,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。
「他們既然堅守不出,我們就逼他們動手。你帶一百精兵,每日入夜就到大渝營前射箭、投石,想做什麼別的也可以,鬧鬧他們就是,只要大渝集結兵力反擊,就立刻撤退。」
「就鬧鬧他們?」
「這是要讓大渝軍習慣,時間可得掌握好了。」
「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。」藺晨若有所思的笑了笑,猜到了梅長蘇的計畫。
「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,剩下的我讓蒙大哥去準備!」
* * * * *
梅長蘇這個入夜就去偷襲計策,已維持了五天,第一天大渝軍有些措手不及,損失了些兵卒,但也因為藺晨的精兵很快就撤退,實際上可以說是不痛不癢,隔天大渝軍是嚴陣以待,入夜的偷襲,果然難有效果,但第三天仍然是入夜就偷襲,就使得大渝軍有些放鬆,第四天的兵力佈屬就只針對入夜偷襲的時間,當然大梁軍毫不意外,不止第四天,連第五都是在同樣的時間出兵。
「長蘇呀!你這個固定偷襲的計策,還要多久啊?我可是有點膩了。」第五天夜襲剛回來,藺晨就和梅長蘇討論對戰結果。
「叫你去找樂子,我可沒限制你怎麼做。」
「好了,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動真格的?我軍長徒拔涉而來,不是要跟大渝軍比吃糧草的吧?」
「當然不是。自從你開始夜襲,我就讓蒙大哥看著大渝軍的兵力調度,大致也摸清楚了,明日就可以發動真正的進攻了。」
「小殊、小殊,都探清楚了。」蒙摯掛著滿滿的笑容,衝進了帳內。
「別急,先坐下來喝杯水,慢慢說。」梅長蘇倒了杯水,遞給蒙摯。
「果然像你說的,那個主帥帳是假的,正真的主帥帳在主營外圍,我們明天何時動手?」
「明日一樣夜襲,只是夜襲後二個時辰,就以主力進攻。」
「你早就懷疑主帥是假的?」藺晨問。
「因為這個主帥名字聽都沒聽過,像是憑空冒出來的。」梅長蘇一直以來都注意著大渝的動向,對兵將都是心裡有數的。皇屬大軍重新整編,十多年後第一次開戰,這麼重要的一戰,卻讓沒沒無名的新人當主將,這是絕無道理的,那麼很有可能,真正的主帥隱匿在營中。幾天的夜襲,為的就是要看被突襲的時候,大渝軍都往哪裡走動,果然讓蒙摯發現了真正的主帥營帳「明日一戰,我們要攻下關口,讓他們退守梅嶺。」
「終於要開戰了?」蒙摯一問,眼睛也亮了起來。
「嗯!」梅長蘇點點頭,突然看到蒙摯手上不知拿著什麼「蒙大哥,你拿的是什麼?」
「哎呀!我就是要說這個。你看,我特意命人做的,相信一定可以派上用場!」蒙摯手上的是一面旗子,這時他手一鬆,將旗子給攤開來。
「!?」梅長蘇看了有些驚訝,隨即又露出了一抹微笑「謝了,蒙大哥,有這旗子,正好來一齣『死諸葛嚇走活司馬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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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諸葛先生,可準備好了?」藺晨已完成第六日的夜襲,回來幫著整軍正式開戰。
梅長蘇撇了藺晨一眼「我準備好幹嘛?那嚇走司馬懿的是雕像,諸葛亮本人可沒登場。」
「諸葛亮都升天了,當然沒登場。」藺晨故意應回去。諸葛亮是死了,但林殊還活著。
「我也沒要林殊復活呀!」
「這麼說,你不上陣了。」
「真上陣,你們還得護著我,我還是在後方看著就好。進攻的方法都已經交待好,大旗扛出去就有效果了。」蒙摯所做的旗子,是赤羽營的旗子,而梅長蘇要用的正是當年赤炎軍的火攻之法。
當年赤炎軍滅了大渝的皇屬大軍,但其實有一營的主將,早在決戰之前就悄悄撤退了。那個主將名叫薪鷹,戰事過後,順勢成為皇屬大軍統領,此次一戰,梅長蘇懷疑真正的主帥就是他。
「有這麼簡單被嚇走?」
「我懷疑的真正主將薪鷹,他是打過十三年前梅嶺一役的,他知道赤炎軍的戰法,我們用相同戰法,再現出赤羽營的旗子,薪鷹必定生疑。被滅的軍隊再次重現,還沒摸清底細之前,絕不可能和我軍硬碰硬,我要的就是讓他起疑,先退守,再來打探我方虛實。」
「你要他來打探?」藺晨不解的瞇起雙眼。
「我的戰場,就在這後面呢!」
「……」藺晨盯著梅長蘇的雙眼,像是想看透什麼。
「你這什麼表情!」梅長蘇擠了一個苦笑給他「我以為回到戰場上是做林殊,但這些事要成,果然還是得靠梅長蘇呀!」
「你才什麼表情!」看著總說自己在行陰詭之術的梅長蘇,藺晨是有些受不了了「十三年前你還是林殊,做為將軍帶兵打仗,別跟我說你沒設過埋伏、用過計、殺過人,只因為那些人是敵軍,這些行為就變得光明正大了嗎?雖說兵不厭詐,但那還是詐啊!這麼愛鑽牛角尖,怎麼這個就不計較了?帶兵打仗是忠於國家,為了國家的百姓,而翻弄朝堂風雲、算計人心,是忠於你的信念。這兩年來,在你手中傾覆的,哪一個不是罪有應得,難道他們比敵軍更無辜嗎?是你自己把林殊的風光當成了包伏,在我看來梅長蘇不過是沒有武力的林殊,你問問自己,做過違背道義的事了嗎?為何要如此貶低梅長蘇?」
「……」聽藺晨這樣逼問,梅長蘇愣住了,他的確從未想過為什麼總覺得謀士梅長蘇被厭棄是應該的「雖然不能對你說『聞君一席話,勝讀十年書』,但是,謝了,我會想想的。」梅長蘇微微一笑,將手放在藺晨肩上,點了點頭。
「想誇我不能直接點啊?」
「你那得意的樣子,我看了不舒服!」藺晨和梅長蘇相視而笑。
* * * * *
大梁軍夜襲過後,大渝軍果然毫無戒心,仍然是一般守備,甚至比夜襲前更鬆懈了。
風雨欲來,總是顯得特別寧靜,梅長蘇早就讓人備好了油毡和火雷,火攻由正面攻擊,旁側兩方則趁亂埋入火雷,後方則沒有任何兵力埋伏,就像是專為大渝軍準備好的後路。
就在大渝軍還來不及反應,大梁軍已有五千由正面進攻,火光濤天,竟使得深夜如黎明一般刺目。大渝軍突然受襲,只能先在正面抵抗,大梁軍卻源源不絕,就快無力招架之時,火海中赤羽營大旗列出,熊熊火光更襯托得赤羽營勢不可擋,見此情景者,無不心生畏懼,四處逃竄。正面有大梁軍主力攻擊,二面又有火雷阻擋,大渝主帥薪鷹見到赤羽營大旗盡出,又驚又疑,但已失去先機,只能由後方撤退,一路往梅嶺而去。
在一片火海之外,赤羽營主將林殊正在空曠的高處觀看這一切,火光喚起了林殊的所有記憶,國仇家恨,一晃眼過了十三年,眼前的景象可以重鑄,卻已物是人非,自己已不再是能衝鋒陷陣的武將,只能傾盡智力,算計一切。梅長蘇曾對此梗梗於懷,開戰前被藺晨一問,才發現自己一直看不起梅長蘇。當年中了火寒毒,要從可享天年的白毛怪和無法享常人之壽的病弱書生做選擇,為了洗雪冤案,毫不猶豫的就選擇當病弱書生,雖然這是達成目的的唯一選擇,但想起過去的自己意氣風發,樣樣比人強,總是要站在最醒目的地方,現在這種躲在背後謀劃的生存方式,是一種不得已,不僅無奈甚至感到丟臉,所以才屢屢自嘲梅長蘇是陰詭之士,可自己何曾變過?行事都是盡力而為,身強體健就上陣殺敵,只剩下腦袋靈光,就智壓群雄,這不也是一種殊徒同歸。林殊和梅長蘇本無區別,又有何好傷神掛懷?
「一樣是結束戰爭,能少流些血有何不好,何必在乎是不是權謀呢!」梅長蘇掃除了心底埋藏已久的陰鬱,浮起了一抹笑,轉身走下山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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